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奔向那碗桂林米粉
来源: | 作者:三联生活周刊 | 发布时间: 2021-02-01 | 25452 次浏览 | 分享到:

日思夜想的米粉

  去桂林写米粉,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味蕾的记忆。2014年,我刚毕业不久,去桂林出了一趟差。如今已经想不起住在哪个酒店了,只记得附近有一家米粉店:店铺面不大,大概四五个平方米,靠墙摆着一溜长桌、几张凳子,来吃粉的人一个挨着一个。人太多,很多人就端着米粉站在店门口吃,有的还会晃悠到马路对面,与街坊聊聊天。我记得自己吃的是一碗干拌粉,说是碗,其实只是一个不锈钢的盘子。在我的印象中,食客对米粉是有很大的操作权的——当掌厨师傅将加了卤水和牛肉、锅烧的粉递过来以后,食客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加上酸笋、酸豆角、辣椒等等。这些加料摆在店里的公共区域,多达七八种。这些关于桂林米粉的碎片影像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中,我其实已经想不出粉的味道,但记忆暗示我,那碗粉的味道是非常美妙的,以至于我总是心心念念想着再回桂林吃一次粉。
  比起我这种作为过路者突然萌生的兴趣,白先勇对桂林米粉的牵挂是更深的。白先勇是桂林人,离开桂林时,白先勇只有6岁,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鹦鹉山、斗鸡山、雉山、骆驼山、马鞍山、风洞山……更记得花桥桥头的许多米粉店,米粉又细滑又柔韧,“从此一辈子没忘过”。他说小孩子的眼睛就像照相机一样,能把看到的东西拍下来,这些图像都在心里存了档。上世纪90年代,这些童年的记忆和乡愁被白先勇写进了短篇小说《花桥荣记》里。这里需要指出一下:小说里的花桥荣记是一家米粉店。胃里的乡愁依旧难以抵挡。每次回到桂林,白先勇三餐都要吃米粉,一餐能吃得下五两。这个五两可不是我们理解的计量方式里的“五两”。在桂林,一斤大米,在经历加水浸泡、磨浆、滤干、和团、压榨、煮等多个工序后,能够生产出2.6斤的米粉。所以白先勇嘴中说的“五两粉”其实是1.3斤米粉,这还没有算上与米粉相配的牛肉、锅烧等。尽管如此,白先勇却说再多也吃不饱,因为肚子里的乡愁太多。一碗米粉也是广西文史学者林志捷日思夜想的。他出生于1963年,离开家乡已有20年,后来定居在北京,他在电脑上打开桂林市的地图,给我讲桂林的米粉好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还是因为漓江的水质好。漓江发源于兴安县境内的猫儿山,从源头向南,江水进入灵川县境后,200来公里水流经过的都是喀斯特峰林地貌,水质偏碱性。而兴安县北部属湘江、长江水系,沿岸多为黏土岭,水质比漓江酸性强。桂林人相信,桂林的米粉好吃,完全得力于这一段喀斯特峰林地貌的水质,离开桂林百八十里,就是从桂林请的师傅,也做不出像桂林的米粉了。